E只莉子鸭

【番外】“君子”之交

01

黄昏时分，云霞满天。三道人影被西沉的阳光拉长，两高一矮。离近了瞧，三人皆是相貌俊逸，虽气质大有不同，却都可称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好面相。

正是宋子琛、魏无羡与金光瑶。自那晚魏无羡撕毁约定将金光瑶带走已经过去近半月，令知情人称奇的是金麟台上居然没有半点反应，不但没有派人追杀，连表态也未曾做出，就好像默认了魏无羡的做法。以至于仍有不少人以为金光瑶已经被囚禁在金麟台终身不释，全然不知他已在几大家族的默许下逃出生天。

“阿瑶，你还能继续走吗？”魏无羡注意到金光瑶面色不太好，如今正值盛夏，三人行路半日都感到有些疲累，金光瑶灵力还没恢复，本身他身子骨就不好。

“我没事。”由于他身体缘故，三人夜间都找地方休息，并不星夜兼程。而且他们也没有目的地，只能按照晓星尘从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，想方设法寻出一些蛛丝马迹。

所幸队伍里有宋岚，路线一事不必费心。

只是......

“子琛，不必太过伤怀，晓道长一生向善，想必上天也不忍他独自在地府受苦。皇天不负有心人，只要我们坚持下去，一定能有办法的。”

金光瑶又在安慰宋岚了，毕竟晓星尘与宋岚是一生挚友，如今再走一遍两人斩奸除恶的道路，触景生情难免伤怀。每到这时，金光瑶就会柔声细语地哄他，将宋岚皱起来的眉头抚平。

魏无羡撇了撇嘴，微微侧过了头。

金光瑶敏锐地察觉，于是又转而来哄他：“阿羡，好啦，我们要去找个能歇息的地方。”轻轻执了他的手，却又感到身后空气凉了几分。

金光瑶每到这时就想，他要是笨点多好，敏锐过人也不全是好事。

那天清晨魏无羡带着他，两人在一片池塘边找到宋岚。金光瑶看到宋岚，那人眼睛亮了一下，他知道自己必定也一样。只是下一秒那光亮便收敛下去，他微微向魏无羡点头示意，就侧过头不看他们。

这两人手还牵着呢。宋岚想，他眼睛太不老实了，一眼就看到了金光瑶身上，即使不通情事也知道那是什么。

他刚刚在想什么相思成疾，思什么美丽传说啊。

随后三人上路，金光瑶不断想找话题与宋岚聊聊天，只是宋道长天生清冷的个性实在是完美的保护层——将他那点酸意尽数掩藏。他冷着脸，和往常一样，对金光瑶的话都不置可否。

若是只有他们两人，或许也就一直这么下去，只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绝不是个甘心忍受沉默的主儿。金光瑶说话他就接，宋岚不理人他还凑上去，厚脸皮地好像要跟他拜把子。他还暗想，要不是看阿瑶尴尬，我才不管你呢，道长。和蓝湛一个样子。

可是魏无羡偏偏就擅长对付这种性格的高冷君子，何况先前在义城他也算是有恩于宋岚。他嬉笑逗趣几天下来，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正常了，宋岚并不讨厌魏无羡活泼的个性，他觉得这样添了不少人气。只是两人都默契地避开金光瑶的事不谈。

金光瑶对他们两个都十分好，又体贴又温顺，像只小羊羔。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从前作恶太多，想用这种方式来还。他内心又机巧太多，先前任由魏无羡去缓和两人的关系，心中清楚这两人的意思，作为冲突点却不主动挑明，而是与两个人都更亲密了些。他想的是，既然这两个人能和平相处，维持现状有什么不好呢？

但他这样和稀泥的做法，让他的两位“队友”非常不满。

欢喜心悦，情爱纠葛，始终还是自私的。

02

这一日三人行至一处小镇，找了个茶馆坐下听风声。他们不仅要想办法复活晓星尘，也要留意着薛洋的动静，三人都不放心他独自行动，生怕他惹什么乱子。

茶馆老板将茶水送上，金光瑶问他：“老板，你们镇子最近有什么奇事发生没有？”茶馆、客栈、酒楼这类地方都是鱼龙混杂，各路人士皆有，掌柜老板更是眼观四路。

“有啊客官，只不过不算奇事，是件倒霉事。前几日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小子，横的不得了，买东西不给钱也就罢了，他还掀了好几个摊子，说是卖的东西太难吃，不够甜什么的。”他有些后怕的摸摸额头：“人找他理论，他直接一掌招呼上去，对面糖铺的小赵哥儿现在还躺在家里呢！真是个煞神。”

三人对视一眼，这茶也不用喝了。魏无羡笑着道：“多谢老板嘞，那你知不知道那个煞神走了多久了呀？”

“三四天了吧，该是走远了，我瞧他拿着仙剑，应该是玄门的人物。唉，我们这些小民哪儿敢拦他......”

老板唉声叹气地又去迎接新茶客，仿佛被砸的是他家。宋岚冷冷地道：“薛洋此子四处作恶，我们要尽快找到他，以免他独自一人无人看管，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。”他看一眼金光瑶有些无奈的神色，放缓了语气道：“不过我想，他是能听进你的话的。对于星尘复生一事他也颇为上心，他要活着去星尘面前道歉。”

金光瑶听出他的意思，赶忙顺着说下去：“当然，想必成美如今也已经有悔过之意，听那老板的意思，他虽动了手却并未杀人，对他而言已经是难得了......”说完这番话他冷汗都冒了出来，薛洋会悔过？一看魏无羡一脸笑意地盯着他，金光瑶再也说不下去，端起茶水往嘴里灌，却因为喝得太快呛了自己。

这时候两人就一同伸出手，一个为他拍背顺气，一个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唇边的茶渍。

两个男人围着另一个关怀备至，这幅场景本来就够奇异，何况三人皆是形貌出众，不少人都悄悄将眼神往这边瞅。其中一些女客甚至脸红起来，盯着三人窃窃私语。

金光瑶有点不乐意，你们看什么？他将两个人都拉到身边来坐，一手拉一个。宋魏两人对视一眼，都有些无奈，但也由着他。这种时候男人的独占欲都要向后排，他们倒颇有几分感同身受。

没办法，媳妇为桃花生气，他们总是理亏，要哄的呀。路人的目光哪有阿瑶的心情重要呢。

03

到了晚上，两人之间的和平就有些难以维持了。前几日在野外风餐露宿，三人都是找个山洞或是废弃房屋歇息。但今日到了城镇，必然是要住店的。由于三人都不是很富裕，身上带的钱要省着些用，金光瑶提议只开两间房。这时候如何分配房间就是个问题，虽然两个人顾及着金光瑶前几日不得已纵欲过度，身子还未痊愈，都不与他行欢，但不代表愿意与他分房睡。

被一个黑面神与一只笑面虎同时盯着，那滋味绝不好受。但金光瑶也不是普通人，他的头脑在这时候就显示出过人之处。

“你们睡一间，我睡一间。”

房门“啪”的一声关上，留下两尊黑色的雕像伫立在廊上，大眼瞪小眼。

“欸，宋道长。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。”魏无羡懒散地往椅上一瘫，看向立在窗边的宋岚。

两人先前已经沉默无言良久，魏无羡还是耐不住，先开了口。

“何事？”宋岚好歹还愿意回复他。

“你怎会与金光瑶......？我从前以为，你与小师叔最不喜他这样...八面玲珑的人。”

宋岚转头看向他，走到另一边想坐下，看了看座椅，又恢复了站姿。

“世人愚见，魏公子也与他们一样吗？”

魏无羡也不恼，“当然不一样。只是金光瑶与薛洋的关系亲密，何况若不是他手下留情，薛洋也不会再遇到小师叔。”他没有再往下说，这是宋岚心中的痛。

宋岚不以为意：“虽是如此，薛洋对星尘做的事与他却无关。他在位仙督之时，仙门百家事事安顺，瞭望台一举更是造福百姓，只是玄门之人大多身居高位不明苍生之苦，瞭望台之事反而让大多数人甚为不满。”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我与星尘行于世间，与他们不同，见多了四方百姓疾苦之相，设置瞭望台的地区，百姓皆对他感恩戴德。居庙堂之高者甚多，真正能忧民的人，我却只见到他一个。”

“他的功劳应可载入史册，功过本该相抵。”

魏无羡第一次听宋岚说这么多话，甚是感慨地道：“宋道长所言无不在理，只可惜这么明显的道理，大多数人却不懂。”

或许不是不懂，只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，要借机讨还回来罢了。

他夷陵老祖当年乱葬岗杀人无数，是实实在在的血债压身，如今恶名倒是比不上弑父杀妻的金光瑶了。

毕竟这世上，围观者总是多过当事人的。

宋岚也问他道：“那你又如何？”

魏无羡笑笑，“很久前的事了，说不清了，总之我是很喜欢他的。”魏无羡坦荡大方，宋岚一时有些怔愣。“比起我，宋道长，你说的话很有道理，但你本人的想法呢？”魏无羡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回。

宋岚沉默了一会。

“我亦说不清。只是看到你和他一同来的时候，既欢喜又生气，我之前从未有过这种体会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。”他又看看魏无羡，“幸好魏公子性格大方又能言善辩，否则这样下去，他会难受。”他犹豫了一会，开口道：“只是我心中，仍旧略有芥蒂，想来是我不够大度。”

若是换个人这样说话，魏无羡一定会当做是讽刺骂回去。只是宋子琛，他不会是这一类人。魏无羡只能苦笑：“宋道长，这种事没有芥蒂那就不是正常人了！我要是这么大方，当年还会生金孔雀的气那么久吗？我直接就把师姐送上花轿嫁去了！”

两人已经把话说开，魏无羡索性直言不讳。“你喜欢他，我也喜欢他，谁不希望他只喜欢一个呀，但是看这样子不可能。阿瑶是个容易心软也容易动心的人，他看着刀枪不透，其实内里最软和了，就像刺猬露出肚皮......哎呀，总之，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。”

他喝了口茶继续道：“想想也知道他之前那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，他出身不好，亲爹又流连花丛，娶个媳妇又是自己妹子，还生了个失智的儿子。换了我可能直接就疯癫了，他就算心理强大，从此也一定对男女之事厌恶至极，偏偏聂怀桑又给他下那劳什子药，他每天不得不做这些事情，恐怕恨不得一死了之。我们两个只是稍微对他好一些，他就感激得要命。我不知道你那一天如何，他和我一起的那天，我已经把他的药性解除，他还是...还是给了我。”

宋岚这时插话：“我那天也大致如此。他开始拒绝，后来也是...自愿的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可不就是这样吗？你对他好他就喜欢你，我对他其实没有多好，他也喜欢了我，可见其他人对他是什么样。别的不说，聂明玦和温若寒两人就够他死两次了。我们都喜欢他，也都想对他好，咱们两个是同一处境，干嘛要搞得跟仇敌一样，单独在一块都不知说什么？”

宋岚点点头，他承认魏无羡所言甚是。只是他生性不爱多话，也不十分擅长与人交谈，能用一句话解决的绝不多言一个字。

魏无羡当然也知道，他接着补充：“宋道长，我知道你不善言辞，没关系，这方面我擅长，所以话由我来说。你也能看出来，阿瑶夹在我俩中间为难得很，既不能太亲近也不能冷落，弄得另一个人不舒服。他这个小脑子虽然聪明，但是思虑过多，现在没准就在烦着呢。想必你也不想让他这样难受吧？”

宋岚听完他的话，缓缓点了点头：“我当然不想。可是，该如何办呢？”

魏无羡急道，“这还不简单，既然我们都不想他难受，就别管什么你的我的，阿瑶是我们两个的。往后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块的，阿瑶肯定会和我们亲热呀，无论他对谁好或者跟谁亲热，到时候另一个人别生气就行了......”

魏无羡将这种荤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，本以为宋岚会斥责他不知羞耻，可是宋岚只是沉默着，突然抬起头问他一句：

“阿瑶现在身体已经好些了，对吗？”

“唔？应该基本都恢复了。”

宋岚语出惊人：“既然这样，我们可以一起。”这样就谁都不会生气了。

魏无羡宕机了：“？？？？？？？”

直到宋岚拖着他出了门，他才反映过来，“宋子琛！你说什么？你你你......是说真的？”

“是啊。不行吗？”宋岚看着他略带惊恐的表情，露出几分疑惑。

魏无羡咽了口口水，原以为宋子琛最具君子之风...不，或许就是因为太君子了，连这种事也不独占？又或许是，因为他根本没接触过这种事，所以不明白他说的话有多......荒唐？

他颤抖着问：“这样阿瑶会讨厌我们吧，老兄......”他连敬语也顾不上用了。

“讨厌？你刚说他喜欢我们两个，这样做不是更好吗。”

看着宋岚一脸认真的表情，魏无羡掏出带在身上的酒，一股脑喝光：

“我还是醉点的好。”

04

金光瑶听到敲门声，打开门，宋岚站在外面。一看到他，直接抱住就亲了上去。双唇相贴，金光瑶由惊讶转为略微的喜悦，子琛愿意碰他了。

他的手刚要搂上宋岚的脖子，腰肢又被人环住。心下一惊，余光看见魏无羡站在身后，一身酒气的亲吻着他的鬓发。

他忙躲开了，“阿羡？你怎么也......等等，你们要做什么？”

“住手，你们都喝醉了？放开，不行的！”

“......不、不要啊。别碰，脏......”

“哈，嗯啊！求你，求你慢些，呜嗯！阿羡不行，别再......啊......！子琛，你...”

“饶过我，饶过我吧...！明天，明天再继续......不要，我要......不行了......”

“夫君，阿羡，子琛，呜呜呜...让我歇歇，我受不住了，要死了，真的会死，啊。”

..........

第二天，三人还是留在客栈，但只续了一间房。

05

薛洋看着拦在面前的三个人，不爽地撇了撇嘴。

“切，真是纠缠不休，老子不是说了自己去想办法吗？跟来做什么。”

话虽这么说，但金光瑶太了解他了，几句话就把他捏的死死的。

“你清楚晓道长的除魔路线吗？”

“你猜晓道长愿不愿意见到你？”

“如果晓道长复活了，他第一眼就看到你，会怎么样？”

薛洋闷闷地插话：“他看不见。”

金光瑶看了宋岚一眼，“他听得出你的声音。可是子......宋道长，他不一样，他与晓道长最熟悉，你跟着我们一起，进度能加快许多。”

薛洋不屑道：“你们不也什么线索都没有。”

尽管嘴硬，薛洋也不得不承认金光瑶说的话，他要是真的单独复活了晓星尘，恐怕晓星尘会立刻自裁。他留给晓星尘的阴影太深了，八年时间骗晓星尘陪他玩杀人游戏，任谁都受不了。

三人行的小队变为四人，薛洋也不能再掀摊子了。但魏无羡时常与他探讨一些鬼道相关的知识，他也乐得听。毕竟夷陵老祖是鬼道宗师，不是哪个修鬼道之人都有与魏无羡面对面的机会。

只是他总觉得这三个人有什么问题，特别是小矮子。他那眼神总是怪怪的，对自己也躲躲闪闪，问他怎么了也不说。宋岚也很诡异，他与宋岚一贯不对盘，以往两人虽说话不多，但最后总会发展成争吵。可是这些天以来，宋岚对他的讽刺挑拨置之不理，甚至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无奈的成分。

臭道士这是干嘛？呸，艹他大爷的，管这么多呢。

魏无羡与他交流最多，两人也算能聊得来。只是这位夷陵老祖总和小矮子勾肩搭背的，每到这时宋岚似乎都想有动作，只是看薛洋在旁边，又不情不愿的由他们去了。

薛洋越来越迷惑，咋回事啊？宋岚和魏无羡也看不对眼？还是他看不惯小矮子？

终于薛洋找到机会单独和金光瑶说话。

“小矮子，你们三个是怎么搞的？结仇了吗？”

金光瑶面色有些不自然，轻咳了两声回道：“怎会？我们好的很呐。”

薛洋满脸不相信：“那你们都躲躲闪闪的干啥，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做吗？”

金光瑶这一下却没说话，耳根子倒是红了一些。这时宋岚不知从哪里出现，

“薛洋，魏公子找你有事。”

薛洋不明就里，挠挠头走开了。

“我找你有什么事？哦......上次你那张手稿，我发现了几处错误，你要改改。”薛洋接过他找出的一张纸，“这张是你的，不是我的，我不写狂草。”

他看着魏无羡局促的样子，终于憋不住了：“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我？算了，我找小矮子去，你们俩都不会说。一个话痨一个哑巴。”

魏无羡回过神想拦住他，薛洋已经跑远了。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：

“阿瑶，你儿子长大了，真不能怪我咯。”

薛洋一脚踹开门，“小矮子！今天不把话说清楚......”

接着他就说不出话来了。

宋岚和金光瑶正搂在一起，金光瑶身上的衣服被褪得七七八八，小脸红扑扑的，眼中蓄满泪水。偏偏他一条雪白的细腿勾着宋岚的腰，一手还搂着他的肩膀，否则薛洋会以为宋岚其实是个强迫良家少男的衣冠禽兽。

这下三人都呆滞了。薛洋脑子几乎一片空白，直到宋岚将他扔出门他都没有反应。在地上呆坐了一阵子，魏无羡找来，默默将他扯远。

“坐远点儿，听人墙根多不好。”

他不敢置信的转头，魏无羡朝他笑了笑：

“不止他，还有我。现在你知道了，终于不必隐瞒了。”

“来，小流氓，叫爸爸。”

“......我艹你爸爸。”

Fin.